记者:在中国,从官员变为院士的现象很常见。
丘成桐:在中国还有一个现象是,先当校长再当院士,而不是先当院士再当校长。我坦白地讲,要想做院士,只要你有足够的金钱,你去贿赂。让选你的院士得到好处,好处多了以后,他会投你一票。香港就有很多人做这个事,国内也有很多人做这个事。
记者:那美国呢?
丘成桐:美国你想做也做不了。
记者:为什么?
丘成桐:美国国家科学院的院士虽然有两三个不见得那么高水平,可是90%以上都是真有学问,中国,用金钱名利来引诱人的事情做多了,名教授也好、院士也好,也都不觉得羞耻。有些学霸在很多的评奖委员会中做主席。他给你一个奖,说让你去选其他的人做院士。谁把持了经费,谁把持了评奖的能力,他就有这个影响力。
记者:那您认为怎么去打破这种局面?
丘成桐:在我看来,院士制度根本可以废除。一个群体,假定是最高学术水平的一个群体,结果60%都名不副实,这个团体存在有什么意义?
评审制度不健全是中国学术界最大的毛病
记者:中国现在一些教授、院士的时间会用在搞项目、拉关系上,学校支持他们拿钱来评院士,同时也鼓动他们再拿院士的头衔拉项目,这个问题怎么解决?
丘成桐:教育部要评大学好不好,第一个问题就问这个学校有多少个院士,而不问学问做得有多好,这是很奇怪的现象。整个评审制度不健全是中国学术界最大的毛病。
记者:在您看来理想的评审制度是什么样的?
丘成桐:公平。评审制度要是能建成功,什么学术问题都能够解决。找一批第一流的学者,最前沿的,成立一个委员会,共同来讨论,不费吹灰之力就会有结果。哈佛是这么做的,全世界都在这么做,但中国不愿意做。不做,因为不愿损害既得利益。
记者:您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有很深造诣,而且您经常回国,对国内的情况也很了解,可为什么您会用这么直接、不中国的方式来讲话?
丘成桐:我批评过北大,过了很多时候,他们还是不改变,实在是让很多年轻人受了打击,受了苦。我亲眼看到很多青年学者受到他人打击,我用什么方法来表示?没有用,你让我怎么办?
记者:为什么揭穿皇帝没穿衣服现实的人往往是香港学者、海外学者?
丘成桐:这不是香港学者或海外教授的问题,我们看到的事实,大陆不愿意接受,这是一个很奇妙的现象。我不晓得怎么解释。从真正的科学成就来讲话,在数学方面,改革开放二十年来,能不能找出真正有成就的学问?我找不出,所以中国的科技要进步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。
我在美国科学院一个很重要的委员会里,讨论要在亚洲找海外院士,尤其要在中国找,花了五年工夫,只找到一个。你要问我为什么?我想是中国的学术水平实在比不上人家,可是你坚持要说能比得上,那些实在没办法。
记者:前几年中国搞大学合并,要“创建世界一流大学”,您怎么看?
丘成桐:只重量而不重质,无论合并大学也好,招收研究生数也好,产生的论文数量也好,绝对不是培植第一流学问、学者的方法。这种机制没有,中国学问永远做不出去。









